将秦姝迎进屋,王白就这么坦然地开始穿衣裳。
他有脸皮这样做,秦姝没眼看。
穿好衣服,王白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:“秦小姐有事?”
“我父亲昨晚和你单独说了些什么?”
王白摩挲着下巴,秦远既然单独和他说那些事,肯定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。
“他让我交出钢筋混凝土材料的制作方法,不过我没答应。”平日里没啥爱好,就爱撒点小谎。
“就这?”
“就这。”
秦姝盯着王白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,没有从他眼神中看出丝毫慌乱,看来对方不是在说谎。
“你今天要回去了吗?”
“不回去干啥,人生地不熟的。”
秦姝目光游离,瞥向窗外:“说起来,如今我已二十有三,每当看见街道上成群结队的男女之时,我都在想,明明很多人都是被迫成家,为何总洋溢笑容。”
说完,一脸认真看向王白:“我,很好奇。”
“男女之间的感情为何物...等等,你脱裤子作甚?!”
王白面露不解,停下手中动作:“你不是好奇嘛?我带你体验一下。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。”秦姝脸色逐渐浮现愠色,咬着银牙:“今夜流仙河有春会,若天黑前你不来,就别想要那些盔甲武器。”
说完便站起身,冷冷哼了一声,径直离去。
王白站在窗前,看着秦姝远去的背影,不理解话语其中的深意,无奈叹了口气。
傍晚时分,夕阳西下。
关外是饿殍遍野,城内是灯火通明。
即便是大灾之年,那些个豪门仍组织一场盛大的春会。
骸骨累累的流仙河上,行驶着数条金碧辉煌的花船,里面的人载歌载舞,谈诗论赋,两侧的岸上人流涌动,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。
不再流动,泛着黑水的流仙河,岸边,王白倚着护栏,欣赏着漫天星火。
“喂,王白。”一道还算温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。
王白转头看去,略感惊艳。
面前的秦姝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碎花连衣裙,腰间的束带很好地将身材勾勒出来,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扎成侧马尾,平时不着粉黛的脸上难得涂了腮红和胭脂,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邻家温柔姐姐。
“干嘛?换个衣服就认不得了?”秦姝眼神躲闪,语气质问道。
“难得秦大小姐舍得收拾自己了。”王白扬了扬嘴角,秀色可餐这句话不是白说的,王白看着这张脸能下三碗大米饭。
“哦。”没听到想要的夸赞,秦姝淡淡回应一句,迈步沿着岸边走着。:“陪我逛逛。”
今夜,她不再是披甲持剑的将军女,而是温婉可人的大小姐。
王白跟在秦姝身侧,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,微微侧目,看着那张面含浅笑,如天工造物般雕刻的侧脸,平静如水的内心荡起一丝涟漪。
两人的步伐很轻很慢,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停靠在岸边的花船前。
船上,是衣着各彩的文人旅客,或是身居高位的达官显贵。
不知船上发生了什么,突然传来数人叫好。
“在做诗哎,王白,我们上去看看。”不管王白是否同意,秦姝直接拉着王白的手臂,跟着人群登上花船。
花船很大,在中央的甲板上,人群围成圈,中间站立着数个意气风发的少年。
两人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,静静听着。
“今日,乃春耕之庆会,天下无不以粮为重,就以粮为题,胜者可与流仙楼花魁柳小姐一亲芳泽。”
台下的秦姝歪了歪脑袋:“花魁?”
“就是妓。”
“我知道,可为什么头筹要和花魁睡觉。”这是秦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,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,使得她不喜这些舞文弄墨的酸书生。
在她的印象中,读书人不应该努力考取功名,为国家分一份忧难吗?
“额...”王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,难不成跟她说只要作的一手好文采,便可以白嫖?
就在两人说话间,一首诗就已作下,人群再度响起叫好,显然是对这首诗很是认可。
“王白,你也去作一首呗。”
“可别为难我了,我会个屁啊。”
“据说你把诸葛傅都请出山了,我不相信你胸无点墨。”
王白沉吟片刻,脑海中不断回忆,最终开口:“嗯...我想想。”
“远看石头大。”
“近看大石头。”
“果然石头大。”
“石头果然大。”
随着王白缓缓作诗,秦姝的眉头逐渐拧在一起,:“好文采,我爹来了都比你作的好。”
王白目光落在人群中央,叹了口气:“四海无闲田,农夫犹饿死,诗词作的再好,又不能当饭吃。”
对此,秦姝表示赞同地点点头:“是啊,连年天灾,别说百姓了,当兵的都衣食难安。”
“走吧,这地方不适合我。”
“嗯。”
两人下了船,没入夜色。
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钟楼顶端,夜晚的雁门很冷,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刺痛。
饶是常年练武,只穿单薄长裙的秦姝也冻的微微缩脖。
王白脱下白色毛领外套,披在秦姝的肩膀上。
“不...不用。”
“说谢谢。”
“谢谢。”
感受着外套传来的温度,秦姝脸色微红,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,眼睛眯成月牙状。
原来,是这种感觉。
“嘭!”
远方的天际响起一道炸响,昏暗的夜色顿时明亮起来,绚烂的烟火如同在一张黑布上编织而成的壁画,令人目光不自觉沉沦其中。
王白抬起头,如墨般的深邃瞳孔中,倒映着肆意绽放的烟花。
“真好看。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看的秦姝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,以往她只觉这东西吵闹,可如今看来倒也不错。
如此想着,秦姝的目光逐渐偏移,看向身侧的王白,发现对方也将目光转向自己。
一时间,两人的目光交汇,气氛逐渐微妙。
最终是秦姝躲开目光,低声呢喃道:“盯着我干嘛,看烟花啊。”
“嗯。”王白收回目光,看着天边,声音很小:“比烟花好看。”
明明是很轻微的几个字,落入秦姝的耳中时,却掩过了这漫天烟火与世俗的喧闹。
心跳开始加快,异样的感觉像是墨入潭水般蔓延。
注意到秦姝的情绪有些异样,王白岔开话题,:“话说这个世界有火药吗?”
原身因为认知的缺陷,并没有烟花这种记忆。
或者说,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具体发展程度。